今年的茶展,有一家展位的主人來自馬來西亞,帶來的茶品自然便出自聲名遠揚的大馬倉。朋友特地來找到我,要結(jié)伴同行地過去“蹭茶”。
對于大馬倉,關(guān)心一點普洱茶倉儲的人都會知道。而對于大馬倉的茶,我只能說僅止步于聽說。畢竟喝過的老茶十分有限,而有限的機緣中遇到的好茶就更是有限,見識局限。“大馬倉”自帶的距離感,一說出口就仿佛隔著一片霧氣升騰的海,膽小如我便屢屢望而卻步。朋友倒是興趣盎然,據(jù)他說這位六十歲上下的外國阿姨,口碑甚好,她手中的茶當(dāng)真值得一試。
阿姨銀灰短發(fā),面容和藹,身形微胖。茶臺后面展示畫上的人像,赫然是阿姨年輕時候的樣子。一眼便呈現(xiàn)出的年代感,讓人更加深沉地惦念起歲月更替。于茶于人,光陰不減。未喝到茶,卻有了一絲對過往的肅穆,不由挺直了腰身,端正了姿態(tài),收斂起最后一絲的放逸,認(rèn)真地等待一杯來自異國的珍藏。
樸拙的瓷杯碟,油潤的紫砂壺,還有一旁放置的暗銅色的金屬茶荷,造型卷曲小巧,透出一股蒼老的俏皮勁兒。阿姨說接下來要喝一款2004年的普洱生茶,茶餅制成后一直存放在馬來西亞的自然倉中,品質(zhì)上可以呈現(xiàn)出“大馬倉”的卓越性。沖泡有條不紊地進行開……
朋友說我是個時常“掉鏈子”的人,就像此時此刻本是奔著“大馬倉”的茶而來,我卻一副神游不知所蹤的樣子。一杯茶下肚了,朋友碰碰我,順勢遞來一個詢問的眼神。
“干凈!”我脫口而出,抬頭正撞見阿姨看過來的滿是笑意的眉眼,一陣緊張混著尷尬帶著歉意透著感謝。
“完了?”朋友壞笑著拖著長音,夸張地眨著大眼睛。阿姨不說話,只是很開心地看著我倆,又把第二道濃潤的茶湯裝進了杯中……
后來在回來的路上,朋友跟我聊起來今天。他印象最深的是那一道大馬倉的茶給他帶來的身心體驗,他說這是一次久違的遇見,之后會變成一種綿延的回味。也許時間長了,關(guān)于這個味道的記憶會淡去,可是曾經(jīng)的感受呢,即使也在消散,但總會有一絲盤踞在記憶中那個放滿珍寶的閣樓中。
從一個大男生的口中說出這樣的話,我突然覺得剛才好像聽到了一耳朵的“情話”。
朋友問我,剛剛為什么沒有專注在茶上,是什么牽領(lǐng)走了我的心思。
時光吧,從阿姨的銀發(fā)上,從器具的老舊上,從茶湯的蛻變上,從一個人守著一餅茶一架茶一倉茶的安心上。日子流走,留下的不會是世上最美的,卻是你握在手里的最美。
世界可以很大,大到時刻提醒著一個人的能力有多渺小,大到時常點醒開一個人的野心有多癡夢。
放眼世界之大,多瑰麗神奇,然后安穩(wěn)地在自己的世界里把握一點自己的小小的堅持,這份甘心于此,緩慢而堅定地感動著我。
拿出手機,翻出在展位拍下的僅有的一張照片——置在瓷碗中的葉底。
看著今天這一碗中的褐色葉片,我會記得水劃過葉面的味道,時光中相伴的喜悅。
此時,很想問問自己,你害怕……蒼老嗎?
我看似最美好的年華,已經(jīng)埋藏進了不算擁擠的記憶中。
突然有點難過,那里只有時光,沒有堅守。仿佛看到一團絢麗五色的云霧,那么高傲地輕盈地虛幻地漂浮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