茶湯漱口的文化解讀——從《紅樓夢》說起
《紅樓夢》總共120回，其中就有112回、260余處講到茶，涉及茶的功用與情趣等多個方面，可見“一部《紅樓夢》，滿紙茶葉香”的評價很準確。雖然解渴是茶的第一功效，但事實上茶的利用目的具有多樣化特征，而漱口就是其中之一，本文整理了在《紅樓夢》中出現(xiàn)的茶湯漱口的章節(jié)，從《紅樓夢》中窺探中國古代對茶湯漱口問題的一些認知。
史料一：第二回
《賈夫人仙逝揚州城 冷子興演說榮國府》中寫到
常對跟他的小廝們說“這女兒兩個字，極尊貴、極清凈的，比那阿彌陀佛、元始天尊的這兩個寶號還更尊榮無對的呢！你們這濁口臭舌，萬不可唐突了這兩個字，要緊。但凡要說時，必須先用清水香茶漱了口才可；設若失錯，便要鑿牙穿腮”等事。
這里用茶漱口已不單是清潔口腔之意，而是從對于“濁口臭舌”的口腔清潔工能延伸出蕩滌卑劣的人格，上升到了精神層面，在表達了茶乃清潔，高雅之物的同時，也反映了賈母對于“小廝們”人格的否定。而賈母的看法應該具有代表性，在中國古代，個人清潔不僅僅是生活習慣問題，還是社會地位、個人修養(yǎng)的具體體現(xiàn)形式。
史料二：第三回
《賈雨村夤緣復舊職 林黛玉拋父進京都》寫黛玉剛?cè)胭Z府，在賈母房中用飯
寂然飯畢，各有丫鬟用小茶盤捧上茶來。當日林如海教女以惜福養(yǎng)身，云飯后務待飯粒咽盡，過一時再吃茶，方不傷脾胃。今黛玉見了這里許多事情不合家中之式，不得不隨的，少不得一一改過來，因而接了茶。早見人又捧過漱盂來，黛玉也照樣漱了口。盥手畢，又捧上茶來，這方是吃的茶。
看似不經(jīng)意的飯后用茶，實則道明了林家乃是惜福養(yǎng)身之家，不同于賈府的奢侈豪華，雖然也可能有以茶漱口的認識與做法，但是通用飲茶同時完成，沒有專門的漱口茶。所以林如海教導女兒要過一時再吃茶，方不傷脾胃。同樣的一段文字，同樣也是對于飯后漱口茶的描寫，而王敬儒確有自己的獨特體會，她是這樣評價的：“接茶一個小小的動作，體現(xiàn)出黛玉寄人籬下，凡事只能入鄉(xiāng)隨俗的無奈，而她小小年紀，就能步步留心、時時在意，唯恐被別人恥笑了去，則她心性高傲，自尊要強的性格特點也讓讀者了然”。
史料三：第二十八回
《蔣玉菡情贈茜香羅 薛寶釵羞籠紅麝串》
一時吃過飯，寶玉一則怕賈母記掛，二則也記掛著林黛玉，忙忙的要茶漱口。探春惜春都笑道：“二哥哥，你成日家忙些什么？吃飯吃茶也是這么忙碌碌的。”寶釵笑道：“你叫他快吃了瞧他林妹妹去罷，叫他在這里胡羼些什么。”寶玉吃了茶，便出來，一直往西院來。
寶玉作為賈府一員，雖是賈母掌上明珠，可是即使急著要去見賈母與黛玉，也沒有省略飯后漱口這一習慣。印證了史料一的分析，反映了寶玉個人修養(yǎng)，以及賈府的家規(guī)。
史料四：第五十七回
《慧紫鵑情辭試莽玉 慈姨媽愛語慰癡顰》
此時寶玉雖醒，神意尚恍惚，因向門外指說：“才出去了。”襲人笑道：“那是你夢迷了。你揉眼細瞧，是鏡子里照的你影兒。”寶玉向前瞧了一瞧，原是那嵌的大鏡對面相照，自己也笑了。早有人捧過漱盂茶鹵來，漱了口。麝月道：“怪道老太太常囑咐說小人屋里不可多有鏡子。
還未完全睡醒的寶玉，起床第一件事便是用茶漱口，我們現(xiàn)在起床刷牙的習慣與之一脈相承。也見證了在賈府，茶的功用的是無處不在的。
史料五：第六十二回
《憨湘云醉眠芍藥 呆香菱情解石榴裙》
寶玉正欲走時，只見襲人走來，手內(nèi)捧著一個小連環(huán)洋漆茶盤，里面可式放著兩鐘新茶，因問：“他往那去了？我見你兩個半日沒吃茶，巴巴的倒了兩鐘來，他又走了。”寶玉道：“那不是他，你給他送去。”說著自拿了一鐘，襲人便送了那鐘去，偏和寶釵在一處，只得一鐘茶，便說：“那位渴了那位先接了，我再倒去。”寶釵笑道：“我卻不渴，只要一口漱一漱就夠了。”說著先拿起來喝了一口，剩下半杯遞在黛玉手內(nèi)。襲人笑說：“我再倒去。”黛玉笑道：“你知道我這病，大夫不許我多吃茶，這半鐘盡夠了，難為你想的到。”說畢，飲干，將杯放下。襲人又來接寶玉的。寶玉因問：“這半日沒見芳官，他在那里呢？”襲人四顧一瞧說：“才在這里幾個人斗草的，這會子不見了。”
史料二特別強調(diào)了漱口專用的茶，而這里所反映的是日常飲用的茶水也同樣可以用來漱口。
從以上節(jié)選的史料看，曹雪芹在《紅樓夢》中多處描寫用茶漱口的情節(jié)，可見用茶水漱口保健的做法在漫長的飲茶經(jīng)驗中已經(jīng)總結(jié)出來。而衛(wèi)生程度又是社會地位的體現(xiàn)，茶水漱口是古代官宦人家的生活習慣，是生活修養(yǎng)的具體表現(xiàn)形式之一，鄉(xiāng)野之人不會如此講究，劉姥姥在游覽大觀園中，就出現(xiàn)了把漱口的茶吞下肚惹人笑話。不過茶葉保證口腔衛(wèi)生與健康的功效在理論與現(xiàn)實之間究竟有多大距離恐怕還需要進一步研究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