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秦孝公和公孫陽確認了彼此的眼神后,都深信對方就是自己生命中最需要的人。于是,關(guān)中大地彌漫著改革的春風,著名的商鞅變法進行得如火如荼。
人們從不吝嗇對成功的開創(chuàng)性工作的贊美。這場被稱為秦國騰飛助推器的變法運動,至今仍被人們津津樂道。面對各種困難或挫折,總覺得人生少了一個商鞅,少了一個商鞅變法。
片面認為商鞅變法是強國的萬能解藥。
其實生活中怎么會有那么多萬能解藥?錢不是萬能的。你還能指望什么!
商鞅變法雖然不是萬能的,但在很多方面都有局限性,比如它的“控民五術(shù)”就相當不友好。但是,也不能說太多不是好事。我們勤勞善良的中華兒女,追求美,厭惡丑,但一定要秉持一顆客觀公正的心。
無可厚非的是,商鞅變法在邏輯嚴密性、結(jié)構(gòu)緊湊性和設(shè)計完整性上表現(xiàn)出高水準,這正是我們解讀商鞅變法最重要的一點。尤其是那些計劃者和管理者,你應(yīng)該計劃和實施一個新的項目和方案。
商鞅有很多值得學(xué)習(xí)的地方。
實施一個新的計劃,基本上有幾個步驟,即:定基調(diào)、搭建框架、遵循邏輯、檢驗結(jié)果、形成體系。商鞅變法就是嚴格按照這樣的步驟進行的。
定調(diào)就是確認老板能給自己多大的空間,他內(nèi)心的訴求在哪里,核心團隊的意見要大致統(tǒng)一。沒有這個前提,你這個無所事事的項目經(jīng)理,幾乎不可能從上到下徹底改造公司。
動不了就退,或者聯(lián)合絞殺讓你在未完成的藍圖中“光彩照人”。
兩位組織者,孫楊和秦孝公,之前已經(jīng)統(tǒng)一了他們的觀點。但在秦國這么大的國家,政令的執(zhí)行有嚴格規(guī)范的程序,單靠秦孝公的一面之詞未必有幫助。
在任何時代,無論是皇帝還是主席,其實都和我們平時看到的相差甚遠?;实酆投麻L也是一個管理崗位,不能時不時的獨斷專行。畢竟團隊和幫派是有區(qū)別的。
沒有人敢輕易把自己的管理團隊變成一個永遠是老大哥管事的幫派。
因此,秦孝公在收到孫楊賞賜的方案后,還必須得到秦國“董事會”的討論和征求意見。
不足為奇的是,并非所有人的改革意愿都像秦孝公那樣強烈!我們又不是不能繼續(xù)活下去。我們?yōu)槭裁匆砘??萬一出了事,怎么對得起落了藍的祖宗?于是,胡說八道的商鞅起來攻擊他。
我們就不諷刺秦的這些保守貴族了。如果是你,你會覺得平時身體沒什么大毛病,會覺得沒必要讓你療養(yǎng),更別說動大手術(shù)了。
那么,事情的第一點就來了。你制定了一個計劃,說服了你的老板,但你的老板無法用你的計劃說服其他團隊成員。你該怎么辦?
公孫陽的表現(xiàn)堪稱典范。他是這樣告訴秦孝公的:因循守舊的人一般都很平庸,膽小怕事,眼前能看到一畝三分地,但面對好東西一般都不識貨。別人創(chuàng)新,就會撲上來冷嘲熱諷。
但真要是你搞出了什么成果來了,他們又會屁顛屁顛地跟著來要糖吃。想干大事、當大人物,就不能瞻前顧后地去考慮每個人的意見, 要意志堅定地去堅持自己所選擇的。 規(guī)矩都是人定的,成功才是王道,
沒必要按照既定的套路出牌、按原來的規(guī)矩辦事。普通人過于依賴現(xiàn)狀,專業(yè)人員又容易頑固死板,原來那些人,讓他們負責執(zhí)行,干點實事,那還是可以的;但是跟他們討論戰(zhàn)略方針問題簡直就是對牛彈琴?,F(xiàn)在這次改革,
由平庸的他們負責執(zhí)行,賢明的老板提出主張,智慧的我提供方案,這種分工簡直合理得不要太完美了,別猶豫了。
公孫鞅這番說辭高明在哪里呢?1、直接指出問題所在,不是方案不好,而是反對者不識貨;2、丟出解決問題后的美好大餅,解除老板的后顧之憂,那幫傻玩意自己會跟上來;3、把老板抬到更高維度去想問題,
您不是一般人,您是目標清晰、意志堅定的人;4、進一步明確方案的可行性、分工的合理,咱們是最佳搭檔。
秦孝公聽完之后,為自己的猶豫不決感到慚愧,追求真愛怎么能如此不堅定呢?于是斬釘截鐵地表示,就這樣開干吧,誰再說我們這個組合不合適,我就讓他呆在秦國不合適。
拿到秦孝公的動工令之后,公孫鞅這個改革項目經(jīng)理終于可以走馬上任了。
但是,改革不是一聲令下、一哄而上就能水到渠成的,你得找準切入點、理清邏輯線、搭好框架圖,步步為營、層層推進才行,那么我們就來看看商鞅變法的邏輯框架吧!
第一步,要把變法的對象和主體搞清楚,不然就是搞一刀切了,成不了事的。
事《詩》 、 《書》 談?wù)f之士,則民游而輕其君;事處士,則民遠而非其上;事勇士,則民競而輕其禁;技藝之士用,則民剽而易徙;商賈之士佚且利,則民緣而議其上。
商鞅認為這五種人要好好改造,否則國家遲早要完蛋!為啥呢?因為他們都不務(wù)實,游說之士靠嘴吃飯,隱士處士修身養(yǎng)性,斗勇之人靠拳頭吃飯,技藝之士憑手藝吃飯,商賈之士靠資本吃飯,這幫人生活太容易了。這人啦,
但凡日子好過了,就容易不受管束,整個國家就容易失控。
另外,這五種人流動性還很強,傳播性還極高,更加增加管理難度和管理成本。
商鞅認為,對于管理者來說,老實人才是最受歡迎的!誰最老實?農(nóng)民和士兵!農(nóng)民被土地捆綁了,士兵被軍紀限制了,他們才從來不會輕舉妄動。
如果能把秦國的百姓都變成農(nóng)民和士兵,要么出去幫你打仗,要么在家?guī)湍惴N地,那么秦國想不強大都難。
那么如何去調(diào)整這種人員結(jié)構(gòu)呢?首先得把前面那五種“閑雜人員”消滅掉!他們不光起到了壞的示范作用,還消耗了大量的民生資源。
百人農(nóng)、一人居者王,十人農(nóng)、一人居者強,半農(nóng)半居者危!農(nóng)民多了多好!你下面有一百個農(nóng)民,你就可以稱王了;有十個農(nóng)民,你就很強大了;要是你下面的農(nóng)民和你對半開,那你就危險了。
只要國民專心務(wù)農(nóng),他們就會沒有太多想法,相當樸實,指使他們就會很方便;他們越聽話,就越容易被動員去參加戰(zhàn)爭;專心務(wù)農(nóng)的人一般不會耍什么花招,也不會到處亂跑,隨時可以找到人!
而且,當大家都變成清一色的農(nóng)民了,內(nèi)部的賞罰標準更容易簡化統(tǒng)一,對外的戰(zhàn)斗也更容易步調(diào)一致。
所以,商鞅提倡的管理理念就是,千萬不能讓被管理者活得太輕松,不能讓他們有條件去思考人生,只要讓他們像機器一樣不停地運轉(zhuǎn),他們就會麻木、機械地聽話。一句話:生活越苦逼的人越好管理!
可是,誰又不想過點好日子呢?怎么辦?一是不能讓他們看到前面那五種“壞榜樣”,免得他們瞎憧憬;二是讓他們周圍的人都跟他們一樣苦逼,互相去同化對方、麻木自己;三是對他們的不聽話行為零容忍,見一次打一次,
抓一個殺一個,給他們打造一個牢不可破的牢籠,讓他們不敢不老實、不能不老實。
可是,原來那五種人要怎么才能被改造成苦逼的農(nóng)民呢?總不能真把他們?nèi)珰⒘嘶蛘唛_除了吧?
商鞅覺得這也很好辦,加重他們的稅收就完事了。只要稅收重到他們活不下去的程度,就不信他們放下身段去種地。
可若還是有人寧死不屈或者潛逃呢?這也好辦,可以用嚴刑峻法來震懾他們。不聽話就弄死他,看是他們的膽子大還是咱們的拳頭硬。
另外,賞罰方面咱們也可以做文章,對于那些內(nèi)心有抵觸情緒的人,用棍棒逼著他們上戰(zhàn)場,斷了他們的退路;對于那些堅定的擁護者,咱們可以用獎賞來刺激他們舍生忘死。而且,要獎罰相差懸殊,獎得少,
可以提高獎賞的含金量;罰得重,可以鞏固刑罰的震懾力。
總之,作為管理者千萬不能心慈手軟,對待被管理者就是要敢于下狠手,
要想盡辦法讓他們老實下來,不能有太多想法,不能犯錯誤,要少獎多罰,關(guān)鍵還要重罰廣罰,砍頭砍腳、臉上刺字、五馬分尸這些還不夠,還要連坐誅連,一人犯罪,全家受罪。
至此,商鞅變法的邏輯框架算是說清楚了,歸納一下就是:咱大秦只需要敢于犧牲的士兵和愿意吃苦的農(nóng)民,兩者可以合二為一。其他人都必須變成這兩種人,不愿意?對不起,你們沒得選,咱們手里有刀!不樂意?對不起,
你們的意見不重要,咱們手里還是有刀!思想開小差?對不起,你們沒資格,咱們手里還是有刀。
那么,在具體實施措施上,商鞅變法有哪些典型的政策呢?一個是土地改革,一個是軍制改革,還有一個律法改革。
土地改革其實很簡單,就是把土地收回到中央,然后按人頭分配到老百姓手里,登記造冊,包產(chǎn)到戶。
這種土改政策表面上看起來不是挺好的嗎?是的,多勞多得嘛!但是核心的問題是怎么包產(chǎn)到戶,包多少產(chǎn)到戶?就是怎么收稅的問題。包產(chǎn)到戶和硬攤硬派有時候就是一個意思。
如果說讓你一輩子綁在一塊無法發(fā)家致富的土地上,你還會覺得這種包產(chǎn)到戶政策很好嗎?所以,我們在看待商鞅的土改時,一定要辯證客觀,不要盲目地流于表面的先進性。
伴隨這種土改政策,傳統(tǒng)的封建制也被瓦解了,取而代之的是郡縣制。人事任免和地域管理全部收攏到了中央政府,為中央集權(quán)掃清了障礙。
然后,伴隨著土地的重新分配,戶籍制度和稅收制度(包括度量衡標準)也統(tǒng)一進行了一次重新梳理。戶籍人口全部登基在冊,及時更新。稅收方面明確任務(wù),施加壓力。
后來,由于秦國優(yōu)質(zhì)土地資源有限,商鞅又多次進行了遺民開荒。
這樣一來,通過商鞅的土地改革,秦國形成了一套國家操作系統(tǒng)。國家有多少人,分布在哪里,有多少青壯年勞動力和戰(zhàn)斗力,每年能收多少糧,能征多少兵,
從哪里調(diào)動資源最省事……這些以前對最高統(tǒng)治者來說就是一筆糊涂賬的事,現(xiàn)在全部一目了然了。相當于在董事長辦公桌上隨時擺了一份財務(wù)報表,董事長做任何決策的時候都可以先摸清自己的口袋,
國家的資源調(diào)動能力完美升級。
至于軍制改革,這里限于篇幅就不想過多介紹了??傮w上是將秦國打造成了一個國家版的殺戮機器。
二十級軍爵,你們都拿命來換吧!而且不要數(shù)目要現(xiàn)貨(砍下來的敵人腦袋),一個腦袋換一級(首級一詞正是因此而來)。
至于你被敵人砍死了,那對不起,是你自己命不好,本事不行,怨不得別人,以前賞賜你的東西都得收回來,你別想永遠放在你自己家里,除非你的孩子也操起刀像你一樣去戰(zhàn)場砍人。
另外,你也別以為你拼了老命得到的軍爵和軍功就十拿九穩(wěn)了,你得保證你一輩子不要行差踏錯,否則,要么讓你生不如死,要么讓你拿軍功抵罪,你怎么選?
軍爵制度的開創(chuàng),抹平了賤民與貴族的差距,誰都可以通過砍人改變命運。萬般皆下品,惟有砍人高。
商鞅變法的軍改從明面上看,算是一種比較公平的績效考核制度,跟很多企業(yè)宣傳的“業(yè)績是最好的免死金牌”差不多一個道理。
但是,從根本上其實更像今天的一類游戲,制定各種殘酷的游戲規(guī)則,逼著你去升級,也會給你一定級別的獎勵,但是,這種游戲你注銷不了,你得隨叫隨到地一直玩下去。更坑人的是,到了最后,你在游戲中獲得各種獎勵,
要么沒命去提現(xiàn),要么早就被稀釋得只剩一點清湯寡水了,要么有一大堆游戲規(guī)則限制你提不了現(xiàn)。
至于律法改革其實在前面已經(jīng)基本說清楚了,就是制訂各種嚴刑峻法來迫使老百姓沒有選擇。 你若不聽話,到處亂跑,那就砍掉你的腿;你若有什么多余的想法,那就在臉上刻個字;你若有什么動亂的行為,
那就砍掉你的腦袋;你若哀莫大于心死,那就用你的家人、親戚、戰(zhàn)友來讓你知道生命的價值……
總之一句話,就是將老百姓的犯錯成本無限放大,讓每個人都覺得乖乖地在家種地和上戰(zhàn)場拼命就是最好的生活了,否則,活著還不如死了。
通過商鞅變法,秦國變成了徹頭徹尾的耕戰(zhàn)之國,國民主體除了農(nóng)民就是軍人。
前者富國,后者強兵。人人種地,糧食就多,糧食多,養(yǎng)活人就越多,養(yǎng)活人越多,種地的和打仗的就越多,打仗的越多,搶來的地越多,地越多,糧食越多周而復(fù)始。
這種極端的功利主義變法,將秦國變成了殺戮機器!
秦孝公四年,敗韓軍于西山(山西商南縣以北);秦孝公八年,占領(lǐng)魏國少梁(陜西韓城西南),打韓國占領(lǐng)安陵、山氏,插入魏韓交界地帶;
秦孝公十年,圍魏舊都安邑;秦孝公十一年,占領(lǐng)魏國西北國境最重要的戰(zhàn)略據(jù)點,固陽(陜西米脂),同年,修建武關(guān)(關(guān)中四塞之一),秦楚間必經(jīng)咽喉。秦孝公十九年,
周王國四十一任周顯王封秦孝公為“西部封國盟約長”,一掃當年被斥不得會盟之恥;
從上述情況來看,在結(jié)合秦國最終統(tǒng)一天下的大結(jié)局,商鞅變法在秦國無疑算是成功的,一直萎靡不振的秦國終于威武雄壯起來了。
但是,成功的維度其實有很多種,像秦國這種“其興也勃,其亡也忽”的成功,需要我們更多理性的思考。
關(guān)于商鞅變法的綜合評價會牽涉到人性、利益、道德、法制等諸多方面,三兩句話也說不清楚,只能等到下一篇文章來認真剖析。
最后簡單說一下商鞅的個人結(jié)局。
秦孝公二十四年,秦惠文王上臺,商鞅的個人命運也因此風云突變了。秦孝公對商鞅這個得力干將確實是真愛,就算商鞅滿世界得罪人,他始終將商鞅呵護在自己的羽翼之下,但是現(xiàn)在他走了,商鞅的保護傘也消失了。
新上臺的秦惠文王出于復(fù)雜的政治原因,立即布置了全國通緝商鞅的抓捕行動。因為過他的老師們被商鞅割掉過鼻子,全秦國的貴族舊勢力們?nèi)急簧眺钡米镞^,秦惠文王不可能像他父親一樣死死地護住商鞅,
商鞅是他父親的真愛,但對他來說,就是一個隨時可以犧牲的棋子。再說,商鞅變法已經(jīng)完成了,留著商鞅在這得罪人還不如殺了他。
“人民公敵”商鞅同志逃到了魏國邊境,可是,他曾經(jīng)背叛過魏國,還侵占了人家上千里地,還陰過把愿意相信他的魏國太子,所以,魏國堅決拒絕他進入國境。
在逃亡途中,因為當年他出于“誰也不放過”的目的而設(shè)置的人口登記制度規(guī)定,沒有官方文件不能住店,所以,作為全國通緝犯的他只能時時隱姓埋名地流落江湖。
天下之大,無人愿意收留他;大秦之廣,無處可成他容身之地。
萬般無奈之下,商鞅只能回到自己的封地,自投羅網(wǎng)。最后被深深痛恨他的秦國五馬分尸(這種慘無人道的刑罰也是他發(fā)明的!)
拋開背后的道德屬性和民生價值,單獨說說商鞅變法的思路和邏輯,其實還是有很多東西值得我們認真總結(jié)的。如果我們真正想完整地完成一個項目,
商鞅的這種統(tǒng)籌果決、思維嚴謹?shù)哪芰λ闶且粋€標準模板了,從前期的商務(wù)溝通,到方案策劃、項目立項、推進計劃、節(jié)點把控、漏洞布防、體系完善,商鞅幾乎都做到了環(huán)環(huán)相扣、滴水不漏。
只不過,盜亦有道,商鞅的所作所為終究還是太陰冷殘酷、霸道瘋狂了,這使得他必將永世備受爭議。比如,有才無德的標簽,他就暫時無法撕下來。
雖是歷史,亦是生活,更多的分析和評價就留到下一篇的專題分析吧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