茶以文化面貌出現(xiàn),是在兩晉南北朝。但若論其緣起還要追溯到漢代。
茶成為文化,是從它被當作飲料,發(fā)現(xiàn)了它對人腦有益神、清思的特殊作用才開始的。中國從何時開始飲茶眾說不一。有的說自春秋,有的說自秦朝,有的說自漢代。目前,大多數(shù)人認為,自漢代開始比較可考。根據(jù)有三:第一,有正式文獻記載。這從漢人王褒所寫《僮約》可以得到證明。這則文獻記載了一個飲茶、買茶的故事。說西漢時蜀人王子淵去成都應(yīng)試,在雙江鎮(zhèn)亡友之妻楊惠家中暫住。楊惠熱情招待,命家僮便了去為子淵酤酒。便了對此十分不滿,跑到亡故的主人墳上大哭,并說:“當初主人買我來,只讓我看家,并未要我為他人男子酤酒。”楊氏與王子淵對此十分惱火,便商議以一萬五千錢將便了賣給王子淵為奴,并寫下契約。契約中規(guī)定了便了每天應(yīng)做的工作,其中有兩項是“武陽買茶”,“烹茶盡具”。就是說,每天不僅要到武陽市上去買茶葉,還要煮茶和洗刷器皿。這張《僮約》寫作的時間是漢宣帝神爵三年(公元前59年),是西漢中期之事。我國茶原生地在云貴高原,后傳人蜀,四川逐漸成為產(chǎn)茶盛地。這里既有適于茶葉生長的土壤和氣候,又富灌溉之利,漢代四川各種種植業(yè)本來就很發(fā)達,人工種茶從這里開始很有可能。《僮約》證明,當時在成都一帶已有茶的買賣,如果不是大量人工種植,市場便不會形成經(jīng)營交易。漢代考古證明,此時不僅巴蜀之地有飲茶之風(fēng),兩湖之地的上層人物亦把飲茶當作時尚。
值得注意的是,最早開始喜好飲茶的大多是文化人。王子淵就是一個應(yīng)試的文人,寫《凡將篇》講茶藥理的司馬相如更是漢代的大文學(xué)家。在我國文學(xué)史上,楚辭、漢賦、唐詩都是光輝的時代。提起漢賦,首推司馬相如與揚雄,常并稱“揚馬”。恰巧,這兩位大漢賦家都是我國早期的著名茶人。司馬相如曾作《凡將篇》、揚雄作《方言》,一個從藥物,一個從文字語言角度:都談到茶。有人說,著作中談到茶,不一定飲茶。如果說漢代的北方人談茶而不懂茶、未見茶、未飲茶尚有可能,這兩位大文學(xué)家則不然。揚雄和司馬相如皆為蜀人,王子淵在成都附近買茶喝,司馬相如曾久住成都,焉不知好茶?況且,《凡將篇》講的是茶作藥用,其實,藥用、飲用亦無大界限。可以說會喝茶者不一定懂其藥理,而知茶之藥理者無不會飲茶。司馬相如是當時的大文人,常出入于宮廷。有材料表明漢代宮廷可能已用茶。宋人秦醇說他在一位姓李的書生家里發(fā)現(xiàn)一篇叫《趙后遺事》的小說,其中記載漢成帝妃趙飛燕的故事。說趙飛燕夢中見成帝,尊命獻茶,左右的人說:趙飛燕平生事帝不謹,這樣的人獻茶不能喝。飛燕夢中大哭,以致驚醒侍者。小說自然不能做信史,《趙后遺事》亦不知何人所作,但人們作小說也總要有些蹤影。當時產(chǎn)茶不多,名茶更只能獻帝王,這個故事亦可備考。司馬相如以名臣事皇帝,怎知不會在宮中喝過茶?況且,他又是產(chǎn)茶勝地之人。相如還曾奉天子命出使西南夷,進一步深入到茶的老家,對西南物產(chǎn)及風(fēng)土、民情皆了解很多。揚雄同樣對茶的各種發(fā)音都清楚,足見不是人云亦云。所以,歷代談到我國最早的飲茶名家,均列漢之司馬、揚雄。晉代張載曾寫《登成都樓詩》云:“借問揚子舍,想見長卿廬”,“芳茶冠六情,溢味播九區(qū)。”故陸羽寫《茶經(jīng)》時亦說,歷代飲茶之家,“漢有揚雄、司馬相如”。其實,從歷史文獻和漢代考古看,西漢時,貴族飲茶已成時尚,東漢可能更普遍些。東漢名士葛玄曾在宜興“植茶之圃”,漢王亦曾“課僮藝茶”。所以,到三國之時,宮廷飲茶便更經(jīng)常了?!度龂?middot;吳書·韋曜傳》載:吳主孫皓昏庸,每與大臣宴,竟日不息,不管你會不會喝,都要灌你七大升。韋曜自幼好學(xué),能文,但不善酒,孫皓暗地賜以茶水,用以代酒。
蜀相諸葛亮與茶有何關(guān)系史無明載,但吳國宮廷還飲茶,蜀為產(chǎn)茶之地,當更熟悉飲茶。所以,我國西南地區(qū)有許多諸葛亮與茶的傳說。滇南六大茶山及西雙版納南糯山有許多大茶樹,當?shù)匕傩障鄠鳛榭酌髂险鲿r所栽,被稱為“孔明樹。”據(jù)傣文記載,早在一千七百多年前傣族已會人工栽培茶樹,這與諸葛亮南征的時間也大體相當??梢?,孔明也是個茶的知己。
飲茶為文人所好,這對茶來說真是在人間找到了最好的知音。如司馬相如、揚雄、韋曜、孔明之類,以文學(xué)家、學(xué)問家、政治家的氣質(zhì)來看待茶,喝起來自然別是一種滋味。這就為茶走向文化領(lǐng)域打下了基礎(chǔ)。盡管此時茶文化尚未產(chǎn)生,但已露出了好苗頭。